早报记者 黄小河 实习生 董牧孜

　　今年夏天，选秀节目与天气一样热。打开电视，13档选秀节目中听到同一个问题——你的梦想是什么？

　　10年前，实现“明星梦想”还需跨越各种门槛，如今选秀节目令“一夜成名”遍地开花。到处充盈着的“音乐梦想”，人们不禁要问：“梦想”在年轻人心中难道只局限在方寸舞台？

　　这个问题引起了纪录片的关注。当地时间8月7日，一部关于“梦想”的纪录片《成名》将在美国TLC网络频道播出。该片追踪报道美国3位妈妈助女步入娱乐圈、圆成名之梦的故事。片中不仅将展现3位“童星”与妈妈亲密而复杂的关系，更将探讨青少年被“逼”成名的诱因。

　　同片中的主角一样，因选秀踏入星途，经历短暂辉煌后再次陷入沉寂的人比比皆是。对于“低龄”选手，选秀给了一个“出头”的机会，却未能为他们的发展与成长提供更多。

　　正如国内著名主持人、资深媒体评论员马丁在博客中写的那样，“没人再去关注梦想的实质内容是什么。是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，做让自己有热忱的事，做有意义的事。梦想的内容被掏空了，只剩下一个追求灯光和掌声的壳，盲目地奔跑在各种大道上。”

　　幕后推手：

　　充满野心的父母

　　18岁的德兰尼·布朗来自达拉斯市，母亲米歇尔不惜重金要将她培养成下一个“小甜甜”布兰妮，为此米歇尔投入了20万美元(约合人民币123万元)。

　　17岁的安伯·黛曼德是来自亚拉巴马州的新星模特。她的母亲尚恩说，女儿的完美体形及D杯大胸都能让她在“维多利亚秘密”的宣传活动中崭露头角。她视女儿的星途发展为己任，但二人却经常发生争吵，关系紧张。

　　演员普雷斯利·凯什，早在2006年就参加了《美国达人秀》，参赛时她只有8岁，名字叫做梅根·豪恩——后来她有了普雷斯利这个“艺名”。从洛杉矶赛区一路进入决赛，尽管最后没取得名次，但选秀经历成了她的“星路”开端。

　　“没有任何一个孩子必须要成为明星。”选角导演加里·扎克布罗德在纪录片《成名》中说。但“经纪人妈妈”在美国已成为一种普遍现象。美国娱乐界名媛金·卡戴珊、流行音乐王子贾斯汀·比伯都有这样一位“经纪人妈妈”。秉持着“出名要趁早”的信条，妈妈们化身为高级参谋、幕后指挥、助手、谈判专家以及公关专家的综合体，成为童星们事业上的真正推手。

　　据国内某媒体报道，2011年起参加选秀节目海选的学龄前儿童数量激增，许多儿童被诱导模仿成人性感歌舞，却非其所愿。

　　在微博上，输入“儿童模特”一词检索，会出现一长串儿童模特名单，这些多是由儿童家长操作，简介中标注着儿童比赛获奖经历、代言品牌经历，更会职业地标明“工作请私信或者加QQ”。

　　同纪录片中的母亲一样，全世界企图“造星”的父母们在利用各种渠道望子成“名”。

　　曾是意大利童星、现年40岁的克里斯蒂娜·夸兰塔回忆说：“我亲眼目睹许多做母亲的对詹尼·邦孔帕尼(意大利著名电视台主持人、导演)穷追不舍，争先恐后地把不知所措的女儿推到他的跟前。这些女孩身体条件参差不齐：有瘦的、肥的、美的、丑的，孩子们还懵懵懂懂时，妈妈们却早已铁了心，不惜一切代价将女儿推上演艺圈。”

　　“经济人妈妈” 通常认为理应为女儿保驾护航，但因经纪人这一身份在一定程度上剥削了作为母亲温情的一面——而这种温情恰恰是孩子最需要的。因此，母子之间很容易产生憎恨的情绪。在《成名》中，18岁的德兰尼虽然这样描述她与母亲的关系：“我并没有在利用我的妈妈，我的妈妈也并没有强迫我，这是我们的共同选择。我们既是母女，也是最好的朋友；她来做我的经纪人，我来做她的艺人。”但很显然，当亲情不得不和利益捆绑在一起时，这番话并不能改善她们之间更紧张的关系，母女之间的战争经常爆发。

　　而《成名》中另一主角普雷斯利与母亲的关系也引人关注。

　　11岁时，普雷斯利成为纪录片《好莱坞公寓群》主角之一，该片探讨了在好莱坞逐梦的孩子和他们充满野心的父母。影片2011年播出后，美国著名主持人安德森·库伯在脱口秀中指责普雷斯利的母亲桑迪：“你的所作所为，一点都不像一个母亲！”当纪录片《成名》拍摄时，桑迪抓住机会，在片中回应脱口秀主持人：“许多人认为我这样做简直是疯了，但我对他们说，‘你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听’。”

　　选秀节目：

　　一条诱人的捷径

　　选秀节目自诞生以来，“低龄化”就成为一个传统，而节目的收视率也来自一个词“奇迹”。观众希望看到吊丝逆袭，在同龄人身上看到“奇迹”。至于孩子们，出于对明星成名后光环的艳羡，才是他们真正走上选秀之路的根本原因。

　　在美国，普雷斯利参加《美国达人秀》，参赛时只有8岁，她还把原来的名字梅根·豪恩改成了“艺名”普雷斯利。在中国，今年的某选秀节目中，3名被选中的选手年龄分别是14岁、16岁、17岁。而另一选秀节目中，低龄化达到极致，20强中14个为90后。

　　“你的梦想是什么？”各种选秀节目中，评委们(或曰导师)认为，这句话再说1000遍都很正常，“咱们现代人最没劲，最比不得过去人的，就是缺少梦想。”

　　在千篇一律的“音乐是我的生命和梦想”的回答中，一些选手坦承：“年轻时，梦想其实和别人没什么不同，想出名、出专辑、开大型演唱会。”

　　2006年，英国知识和技能委员会曾做过一项调查，在777名接受调查的青少年中，有9%受访者认为出名是最好的赚钱方法；有11%的人甚至宁愿退学，以便一心一意寻找上镜机会；另有11%的青少年则正望穿秋水，期盼被“星探”发现；还有16%的人坚信自己一定能出名。英国知名媒体评论家马克斯·克利福德无奈地说：“今天的年轻人认为出名很简单，根本不需要什么技能。”

　　为什么孩子们如此想出名？调查报告的另一组数字引人深思。56%的人看金钱，56%的人想证明自己成功，26%的人为了证明别人对自己的认识是错的，19%的人想让每一个人都知道“我是谁”。

　　由全国教书育人楷模、语文特级教师于漪主持，上海市第三期语文学科德育实训基地全员参与实施的2012年上海中小学生思想道德状况调查报告中显示，演艺明星已成为青少年道德榜样的第一选择。而在韩国，据演艺经纪公司预测，做“明星梦”的少年约有100万人。他们只能到处寻找面试地点，而选秀节目的出现，无疑对他们是诱人的。

　　看重“秀”，而非“选”——“低龄化”让选秀成为“青春消费”与“成名游戏”。

　　难怪天娱传媒品牌中心经理赵晖吐槽说：“镜头对着他的时候，他说唱歌是为了梦想；如果没有摄像机，你跟他抽烟、聊天，他就会说其他原因，比如泡妞。”

　　而节目主持人马丁也对此表示不屑，“所谓实现梦想，就是站在舞台上，赢得灯光、喝彩、粉丝，光环。而没有做到，就是追梦失败。”

　　成名背后：

　　究竟实现了谁的“梦想”？

　　同相对成熟的外国选秀节目相比，中国选秀10年，青少年前赴后继，无数人成为“炮灰”，有的虽一夜成名，但短暂辉煌后再陷沉寂。尤其对于“低龄”选手，选秀给了 “出头”的机会，但未来的发展与成长仍不知在何处。

　　由于机会成本高，预期获利小，娱乐公司通常缺乏培养少年选秀歌手的耐心，显然，“低龄”选手们并不是选秀节目真正的“赢家”。

　　一家选秀节目的宣传负责人透露，选秀节目最关键的是广告收入，节目背后是巨大的产业链，才是真正的“印钞机”。明星导师身价看涨，电视台、制片方、明星导师真的实现了“梦想”；而选秀中的选手只能听命于安排巡回演唱。比如，一个选秀节目中产生的新人，出道近10年每月收入仍维持在上班族水平。 “选秀相当于‘毁’了我，也‘毁’了当时一批小孩。”该选手后来说。

　　这种情况，与纪录片《成名》中主角之一的普雷斯利·凯什相同。现年16岁的她，已在好莱坞混迹8年，尽管频繁试镜，但鲜有演艺公司抛出绣球。她与母亲桑迪挤在一居室的小公寓里，生活窘困。18岁的德兰尼·布朗试镜频繁失败，母女身陷贫困，但二人还要穿着华贵，享受私人飞机，营造出“超级大腕”的形象。

　　“我的童年被这个行业剥夺了。你不知道什么是童趣，因为你从未体验过。” 德兰尼在采访中表现的是消沉，而她的母亲在旁边反问：“你知道我们为你的梦想砸了多少钱进去吗？我们现在一无所有！”